我肯定骗你呀

人间不值得

未妨惆怅是清狂【19】

rou:



宜宿城。南倚群山,北傍淮水,扼铁路交通要道,踞东南而望西北,自古便是铺金塞玉之地。




峰少早对此城有心,但宜宿城军阀不图扩张,只图守城,故此将宜宿城修得固若金汤。




峰少借此次淮水被困,故意放出消息,令宜宿军以为自己败势难挽,溃不成军。宜宿军阀终于按捺不住,出动大军乘人之危,杀了峰少,夺了兵权,却正是进了峰少的请君入瓮之计。




此次峰少得了宜宿城,降兵大多放还出去,只留一部分整编入军,又与当地乡绅交际往来,又与城中政府机关走动,这行为落在旁人眼中,便是峰少想要长留宜宿城。




此地富饶,兼之交通便利,峰少想留下,也在情理之中。但副官心中却有一份隐忧。








日光明亮。




城中繁华,已不见战火痕迹。




峰少骑马,‘嘚嘚’行过城中。行人往道路两侧避让。




阳光下,他的面容英俊又明亮,浓眉漆眸,大氅垂着马镫之旁,不住摆荡。






一名少女被人从背后推挤,一个不稳,往前跌了几步。




峰少勒停了马。




副官当即打马上前,皱眉扬鞭,隔开了那女孩。




峰少看见那少女满面惊惶,挎着一只竹篮,篮中是新鲜剪下来的,扎成一束束的山茶花,红白两色,开得一团团。




峰少冲那女孩笑了一笑,弯下腰,拿出了一把山茶花束,一手握着缰绳,一手拿着花,再往前走。




副官心中一叹,拿出钱来付给了那少女,再打马跟上。








峰少回到家中,先问了佣人几句,再去二楼的卧室。




她站在窗前,听见门响,便回过身来看着峰少。




峰少走到她面前,拿起花来给她看,笑着说,“回来的路上买的,喜不喜欢?”




她看着峰少,却不回答。




峰少看了一圈屋子,便说,“这屋子里怎么少了个花瓶?”




他让佣人拿来了花瓶,把山茶插进去,白得雪白,红得嫣红,两色混杂,更显娇艳。




峰少欣赏的看了一看,将山茶花瓶放在了床头。再抬头看她,说,“我听他们说,你中午吃得少,怎么了?”




她说,“没有胃口。”




峰少又走回了她跟前,略略倾身,嘴角带着笑,一派天然的神情,“我知道了,一定是姐姐还在生气。”




她看着峰少,轻轻一叹。




峰少仿若未闻,蹲下身,单膝支地,抬手撩开了她的睡袍,便露出了她的小腿,她的脚踝,踝上,一只小小的镣铐。铐的内缘包裹了又细又洁白的棉布,但踝突附近的肌肤还是被摩擦得有些发红。




峰少摸了摸她的脚踝,握住脚掌托起来。




她站立不稳,便扶住了窗沿。




峰少低头,吻了一吻脚背,再说,“我去换一个。”




她顿了顿,说,“阿峰”




峰少抬起头,却看着她一笑,“我饿了,你陪我吃一点。”










厨房一天到晚的灶都是热的。峰少一开口,便立即有人送了吃食过来。




峰少看了一眼,见是做的一口大小的蓑衣芝麻烧饼。又有一碗杏仁糊。




他爱吃甜,两样东西都合胃口,便让佣人放下。




佣人将托盘放在了桌上,便躬身退出,关上了门。






烧饼烘得焦黄喷香,杏仁糊又是滑口香甜。




峰少却坐在床沿,不动手,只看着她。




她沉默片刻,终是叹了口气,走到了桌前,拿起杏仁糊,走回床边,也坐了下来。




她用勺子轻轻拨了拨,舀起一勺来,递给峰少。




峰少一双眼,极明亮,注视她,一眨不眨。




勺子递到了唇边,峰少方才张开嘴。




她喂一口,峰少便吃一口。




吃的时候,双目发亮,嘴角含笑,不看吃的什么,只看着她。




她见杏仁糊去了半碗,便拿起一块烧饼,也喂给峰少。




峰少就着她的手,一口咬下去。咬住了她的一点指尖。她下意识收回手,却被峰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。




蓑衣饼本就酥脆,咬一口,酥皮就落一层,她的掌中便落了几片,还有几颗芝麻。




峰少低下头,伸出舌尖,把芝麻一颗颗舔进嘴里。舔过她的掌心。




她的声音终于有了波折与难过,“……阿峰。”




峰少抬头看着她。










那一日,在伽蓝槛内。




峰少想到了一个办法。




她不拿吃的,他便不吃。她不拿喝的,他也不喝。




她起先硬起心肠不理会。还想办法订到车票准备离开。




当晚,她提着行李,走下卧室。




峰少坐在客厅中。




她不奇怪峰少知道这件事。




宜宿城中一切的变化都逃不过峰少的眼睛。她还以为,自己订到车票的当天。峰少就会来找自己。




她想过很多种,峰少可能会做的事。




峰少在客厅里坐了许久,此刻看见了她,便站起身来,手中握着一把枪。




她看见那把枪,再看峰少一眼。




峰少眼睛圆润乌黑。




她在心里问自己,为什么第一次看见峰少的时候,没有想起他。




她提着行李,往外走出去。




峰少不拦。




她走到了门口,终究心中不忍,回头看了一眼,却见峰少对准他自己的膝盖,一下扣下扳机。




枪声狠烈。




幸好副官这几日看出峰少异常,担心之余,留在暗处围护,见状飞扑过去,这才保住了峰少的一条腿。




她惊魂未定,“阿峰!!”




峰少推开副官,站直了身,看着她,平静的说,“你走出去一步,我便打断自己一条腿。你走出去再一步,我便再打断自己一条腿。你若要抛下我,”峰少拿起枪,抵住自己的太阳穴,“我唯有如此。”




她心中又气又怒,“你这算什么?!以死相迫?!你这样与市井愚妇有什么不同?阿峰,你若如此,我看不起你!”




峰少手一抖也不抖,枪口稳稳抵住脑袋,命悬一线之际,却看着她,等她说完了,才轻轻问,“我不要你看得起我。”




这年轻人的眼中,滚下一颗眼泪。




“姐姐,你不要我了。”




年轻人闭上眼,又一行泪痕。嘴唇微微颤抖,说不出话来,几番哽咽,方才轻轻说,“你又不要我了。”








她还怎么走。还怎么一走了之。






她不给峰少喂吃的,峰少便不吃。




连水也是她倒在了杯子里,再喂给峰少,峰少才一口口喝下去。




在家还好,出了家,在各处处理公务,峰少竟也如此。




副官为此担忧不已。








她喂完了杏仁糊和酥饼,将东西挪到桌上,看着峰少,说,“你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



峰少说,“好。”




她说,“你在外面也要吃一点东西。”




峰少毫不犹豫,“好。”




她皱了皱眉,说,“真的答应了?”




峰少握住她的手,说,“我不答应,你要生气。”




她说,“你骗我,我一样要生气。”




峰少说,“那便难了,左右都是生气,让我怎么说好,”他看了看她,说,“姐姐教我该怎么说。”




她避开峰少的视线,转开脸,留给峰少一点面颊的弧度,还有簌簌而抖的睫毛影子,良久之后,“阿峰,这花很好看。”




峰少顺着她看的方向,看见了那一瓶雪白娇红的山茶,便一笑,说,“你要喜欢,我每天都买一些来。”




她说,“可这花,开不长久。既已折枝,便是如此。让它长长久久的开,反倒是违逆了天理自然。”




峰少抱住了她,将她圈在双臂之中,轻轻说,“姐姐,不必说这些。我懂的。”




她说,“既然你懂……”




峰少握住了她的手,捧起来看了看。




她的手指指节分明,尾指有一枚毫无花纹的银戒。




峰少说,“我问过你父亲。”




她身子微微一颤。




峰少抱紧了紧,既是安抚,也是抚慰,说,“他告诉我,这戒指是我小的时候送给你的。那一天是你生日,我拿出平日攒下来的红封儿换了钱,缠着我的乳母去街上买了给你。”






峰少一边说,一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,她什么金银珠宝都不带走,唯有这枚戒指片刻不离。想到这儿,心中便是欢喜。




按住了那枚戒指,轻轻摸了一摸,又去摸她的手指,渐渐的十指交握,轻声说,“你一直留着它,我心里不知道多么高兴。”




她说,“那是因为我……”




峰少飞快的亲了一下她的面颊。




她一怔,又是生气,又偏过头,气恼的看着峰少。




峰少问,“脚可还痛?”




她说,“你放开我,我自然就好了。”




峰少叹了口气,说,“我不是怕你跑。你若不要我,我唯有死。我这么怕死,唯有想办法活命。”




她气道,“这就是你想的办法?”




峰少很认真的点一点头,说,“姐姐觉得这个办法好不好?”




峰少这么理直气壮。反倒气得她说不出话来。




峰少见她不说话,一边说着稀奇古怪的话来逗她开口,一边摸一摸她的手心,又摸一摸她的脸颊,摸到了她的眉骨,那儿有一块细碎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小疤痕。




她父亲说过,峰少小时候顽皮,有一回爬树,却从树上掉下来,是她挡了一下,峰少安然无恙,她却磕在了石头上,碰伤了眉头,就此留下了这么一块疤。




峰少喃喃一句,“从小到大,只有你真心对我。”




她听见了,觉出不对劲,便说,“阿峰,你又在想什么。”




峰少摩挲,唇瓣蹭过她的后脖。




摩挲磨蹭,鼻息咻咻,喉间喘息。手掌在她腰间徘徊,又揉去胸前。




她身上一阵寒意爬了起来,一把扣住峰少手腕,低声叱道,“阿峰!”




峰少停了一停,却抱住了她,舍不得放开,低低说,“姐姐,就一次,就最后一次……我答应你,我以后好好的吃饭。你让我……就最后一次。”




她咬住了嘴唇,“阿峰,以前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,但现在既然知道了,就不能再做这种事。”




峰少听出她言语中的决绝,心中再恋恋不舍,也停下了动作,“你别生气,我……我知道错了,以后再也不了。”




她说,“那你放开。”




峰少只得放开。




她心中那股寒意才稍稍退去。那一夜,看着峰少差一些开枪,倒令她想明白了一件事,此时若自己执意要走,只怕峰少越发执着,反倒不好。




峰少自然眷恋自己,那自己就留在峰少身边。




天长日久,新欢都要成了旧爱,何况自己与峰少这样的关系。再过三年五载,峰少的心淡了,两人再奔东西,也不是不行。




她想好了,再看峰少,峰少一副怯怯的样子,她好气又好笑,“装给谁看。”




峰少老实回答,“给姐姐看。”






峰少原先不怎么吃夜宵,她也一样。




不过,她怕峰少吃得少,峰少也想亲近她,两人都让厨房安排了夜宵。




今晚上的是鱼汤绉纱馄炖。




峰少吃了第一颗,含在嘴里吐不出来,咽吧下去,不住跳脚,好不容易咽了,说,“烫,好烫!”




她忍不住笑,又舀起一颗,耐耐心心的吹凉了,递到了峰少嘴边。




峰少不肯开口,说,“烫。”




她说,“都吹凉了。”




峰少说,“不信,除非,你吃给我看。”




她便咬了半颗,刚想说不烫。峰少便握住她的手,把剩下的半颗吃了,舔了舔嘴唇,“这一颗香,是什么肉做的?”




她说,“什么肉?唐僧肉。”




峰少双手合十,“阿弥陀佛,道长何处清修,可还收徒?”




她说,“胡闹,佛道怎能混为一体。”




峰少说,“当和尚不能有头发,我宁可当道士,也不当和尚。”






两人正说话,便有佣人递来一张刚到的拜帖。




峰少打开看了一眼,嘴角泛起一丝冷笑,




“陶锐想见你。”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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